第153章 意外 二之二
福晋失神的样子让宋莹很是担忧。
过度的悲伤很容易让人陷入到自我的世界中。这个时候, 单靠本人的意志，是很难摆脱掉负面情绪、重新振作起来的。
适当的外力刺激，可以让失神者的意识更快地回到现实世界——就像她在来正院之前, 在长春馆门口摔的那一跤。
膝盖上的疼痛加剧，宋莹皱着眉用手捂住腿。
“主子, 让太医给您瞧瞧吧。”金茶担忧地说道。
这话刚好被走出卧室的四阿哥听见, 他注意到了宋莹的动作, 问道：“腿疼吗？”
宋莹尚未来得及阻止, 就听金茶快嘴地说道：“主子听闻大阿哥……着急过来看福晋，出门的时候摔倒了。”
四阿哥蹲下身，撩开宋莹旗袍的下摆, 将裤腿撸了上去。她的膝盖已经一片青紫，还有几处皮都破了, 渗出了血丝。
出乎宋莹的意料, 四阿哥看见她的伤，居然没有立马叫太医, 而是愣在原地蹲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无声哭了出来。
宋莹又懵又慌：“爷，我没事的，这都是小伤。弘晖他……”
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劝慰他不要沉浸在丧子之痛中。
见四阿哥默默流泪, 宋莹也酸了鼻子：“爷……您……节哀……”
四阿哥醒过神，站起身：“你这伤得让大夫亲眼看看, 不必避讳什么男女大防，我……先去前院，处理一下弘晖的事。你在这里多陪陪福晋, 府里的琐事, 我让福嬷嬷管一段时间。”
宋莹点头, 要送他出门，却被四阿哥按在了椅子上。
看着四阿哥略显蹒跚地背影，宋莹有些纳闷：四阿哥瞧着，怎么像是很愧疚的样子？
刘大夫给宋莹的腿上了药，又命人拿来冰块给她冰敷，然后就又回到小茶房守着，以便随时被传唤。
宋莹在堂屋呆坐了没一会儿，就听院子里传来了跑动的脚步声。她转头看去，就见爱兰珠拉着乌希哈一路小跑，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生的老妇人。
宋莹猜到了老妇人恐怕是福晋的母亲，撑着椅子扶手站起身，赶在那老妇人朝自己行礼前，握住了她的手：“都是一家人，夫人不要多礼。福晋刚刚喝了安神的药，正在睡着，夫人进去看看？”
“好，好……”爱新觉罗氏颤抖着声音说道：“有劳侧福晋了。”
宋莹让乌嬷嬷扶着爱新觉罗氏进卧室，然后看向两个女儿。
乌希哈扑进了宋莹怀里：“额娘，大哥哥……”话未说完，就又哭了出来。
宋莹忍着膝盖的不适弯下身：“乌希哈乖，额娘有些话要与你姐姐说，乌希哈去看看阿玛好不好？弘晖没了，你阿玛非常难过，你去安慰一下阿玛好不好？”
乌希哈抹掉眼泪点点头，跟着喜乐走出了门。
爱兰珠扶着宋莹重新坐下，跪在她脚边，声音带着哭腔：“额娘，弟弟没了，您千万要节哀啊。”
宋莹看着爱兰珠，感到十分窝心。这孩子明明自己就够悲痛不已了，却仍旧在尽力劝慰长辈。
“爱兰珠，你嫡额娘她很难受……”
“女儿知道。一会儿女儿就进去陪着嫡额娘，等嫡额娘醒了，女儿一定会好好劝她不要太难过的。”
宋莹摇头：“你不要劝她，你要对着她哭。”
“额娘？”
“你嫡额娘她很想哭，但是哭不出来，这样下去，她的身子会憋坏的。你要让她痛快地哭出来，”宋莹摸着她的额头：“你要让福晋担心你，要让她放心不下你，知道吗？”
“额娘，女儿不懂，”爱兰珠困惑地看着宋莹。
宋莹解释道：“爱兰珠现在不懂不要紧，你只需记得，等你嫡额娘醒了，你要像还没有跟着嬷嬷们学规矩前的小时候那样，随意地对她撒娇，跟她提要求，就像……就像弘昀对着李庶福晋撒娇那样。”
爱兰珠懵懂地点点头。
——
果然如刘大夫所料，福晋在傍晚时醒了过来。
刚睡醒的福晋，思绪还未衔接上，有些发懵。待她看到床前围着的母亲、丈夫、挚友和女儿后，才想起自己的儿子弘晖，在今天早上因为意外身亡了。
然后福晋就又变成了之前那副神思不属的样子。
四阿哥和宋莹的安慰，母亲的呼唤，都无法将她唤醒。
爱兰珠在一旁看得焦急，想起下午额娘与她说的话，咬咬牙，撞开床前的几个大人，一头扑倒在了福晋身上。
“嫡额娘，您快醒醒啊，您这样让女儿好害怕！弟弟没了，您还有女儿啊！您不能不管女儿啊，女儿没了您，以后可怎么办啊！嫡额娘……”爱兰珠嚎啕大哭。
福晋从醒来开始，就觉得耳边嗡嗡地不得清净。种种声音让她很是心烦，但身体的疲惫却让她没什么力气做出反应。
直到爱兰珠的哭声穿过一众耳语，刺入她的脑海。
她的女儿……
啊，对，除了弘晖，她还有个女儿的……
她的女儿……爱兰珠……
爱兰珠是……是滢滢亲手抱给她的……她对滢滢承诺过，会把这个孩子养好的……
现在，爱兰珠在哭……
福晋费力地擡起手，抚摸爱兰珠的头：“爱兰珠……别怕……额娘在……”
爱兰珠哭得更大声了：“额娘，弟弟没了，弟弟没了！”
啊……她的儿子……没了。